天边尚暗，金则端着茶水进內殿时，沈承云穿着里衣坐在屏风前的案桌前翻阅折子。
案上的烛灯燃去了小半，想是沈承云已经起了有些时候了。
见金则进来，沈承云示意他噤声，抿了口茶水，由金则伺候着轻手轻脚换上朝服，生怕吵到床榻上还在深睡的林暮亭。
直至走出殿门，沈承云才出声言：“让她多歇息会儿吧，等她用了早膳再让小弘子送她回栖梧宫，吩咐太医和她身边的宫人多看顾点。”
金则最是明白沈承云对林暮亭的特殊，应声称是。
林暮亭是被停在窗棂上的鸟儿高歌叫醒的，悠悠转醒时身边的空留早已冷了。
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，似乎还滞留着沈承云身上的檀香混杂着淡淡的墨香。
沛容端着铜盆和新的衣裳进来，面上满是笑意：“恭喜娘娘，成为真正的妃嫔。”
林暮亭羞涩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锦被中，想起昨晚的场景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吴昭真的是当今皇帝沈承云，更想不到他还是林暮亭幼年时在洛州相识的那位青涩小少年。
原来缘分真是天注，吴昭是他，沈承云是他，少年也是他，都是他。
林暮亭将故事说与了沛容听，沛容感叹缘分奇妙，林暮亭却说：“是俗套了些，可这世上但凡用缘分来解释的事情，有多少是不落俗套的呢？”
脚腕的伤本就伤得不重，经昨夜沈承云上过药，神奇的好了不少，虽走路还有些隐隐作痛，但起码能走动自如了。
沛容为她梳妆，道：“陛下身边的小弘子传话，让您用了早膳再坐软轿回去，这几日也免了去皇后宫里的晨昏定省，可见对您十足十的贴心了，有这份机缘，娘娘何愁不能平步青云。”
平步青云。
真的能做到吗？云巅之上是什么风光她不知道，俗话说站得越高，摔得越惨，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。
但她心底的欲望已经开始萌芽了，她竟有些期待，想站上云巅看看。
……
回栖梧宫的路上，宫里上下迅速便传遍了林暮亭得恩宠的消息。
软轿落在栖梧宫门口，云舒云卷两个丫头早已兴高采烈地候着了，一边一个地扶着林暮亭进门。
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！”
栖梧宫伺候的宫人们齐齐向林暮亭道贺，云舒将封好的赏银分发给他们。
“谢主子赏，奴婢们日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。”
“主子，霍贵人来了。”沛容将霍追月引进正殿，行礼后领着众宫人出去了。
霍追月解开披风坐下，打趣她说：“哎呀，元嫔春光满面的，想是沐浴恩泽的功劳，与前些日子完全不同啦。”
“霍追月，你再取笑我，我可就不给你做小麻糕了！”
“好啦好啦，我可就贪你那一口小麻糕呢，”霍追月抿了口热茶润润嗓子，同林暮亭扳话，“你留宿承乾宫的事儿愣是今早才传出来的，想是大家都没留意，不过你可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哪儿？”
“常如曼中毒了。”
林暮亭惊呼，追问道：“什么时候的事情？”
“散了席后，常如曼在瑶华宫打砸东西，惊扰到了太后，太后便怒斥了几句，罚了她几板子，让在院子里跪着思过，结果她竟然在打板子时反抗，还伤了太后身边的夏兰姑娘，嘴里还念着有人要害她，满院子乱跑，把太后气得不轻，宫里都传她得了癔症。”
“皇后娘娘晨礼之后带着太医去瞧了，竟是有人在她饮食里下手，无声无息的，这才导致常如曼神绪错乱，听闻陛下早朝后也去探望了，让太医给她强行灌了安神的药，瑶华宫才静下来。”
常家还未曾真正倒势，竟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动手了。
不知为何，她第一个想到的，便是萧碧——那位看似和善的太妃娘娘。
这是她第二次真正见到深宫险恶，那时宋太嫔的刁难，在此时对比，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。
“那现下如何了？”
霍追月摇头：“瑶华宫此时已经封了消息，妃嫔被下毒可不是小事，陛下已经下令彻查了。”
林暮亭略略后怕，回忆当时：“昨日之事现在想来还是凶险万分，幕后之人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了，想借常如曼的手，若是下手重了，小戚氏的胎未必保得住，也能灭掉常家又重新起的苗头。”
不知为何，她总觉得有些迷惑之处。
“未必保得住……”她摩挲着指尖深思，喃喃道，那幕后之人要如何保证一定能让小戚氏落胎？
换句话说，那人如何能保证常如曼一定能得手，若是常如曼如现下般没能得手，那落胎的目的岂不是无法达到了？
心思昭然若揭，可这手段是否也太过简单了些？
思及此处，林暮亭忽然站起身，顾不得脚伤地往外走：“云卷，备轿！”
“诶？暮亭，你去哪儿啊？”
“长春宫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