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临轻声示警:“前面两丈,脚步。”
霍思言点了点头,一跃翻入偏门的假山背后。
不多时,果然有两名身穿暗色宫服的男子走过,一人背着箱笼,一人目光警惕,不像内务常人。
霍思言正欲动手,却被魏临摁住了肩。
“看那人手势。”
她凝眸望去,那人抬手拂了一下衣袖,竟是魂术中传讯的暗号之一。
霍思言眼神一紧。
贺灵是魂人?
此人用的是魂术里极旧的代号手势,唯魂堂中老手才识得。
她按住袖中的鸟羽,低声唤:“小白。”
乌鸦轻鸣,飞起从上空盘旋,落下时发出一串极短促的哨声,表示“目标未离此处”。
她眼神一动,正欲绕进去探查,却听殿中一声冷冷传唤:“哪位深夜擅入?!”
她来不及躲,只得一掌打碎窗棂,翻身跃入。
一阵烟尘过后,她已站在南司第三贮室中,眼前竟摆着一张绘有宫中细密通道的帛图。
帛图上标着的路径,赫然是通往东厂密库的隐线!
有人在宫中布局?
霍思言正要细看,忽闻一声冷笑。
“霍大人动静倒是不小,怎么,连东厂密线也要插手?”
声音从帘后传来,一个身着朱衣的青年慢步而出。
那人五官俊秀,手执折扇,气息却极其冰冷,眼角带伤疤,一看便非宫中原人,却又和几日前所见的“贺灵”并非一张面容。
霍思言一愣。
“贺灵?”
那人折扇轻敲掌心,笑意泛冷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……你来得太早了。”
魏临破门而入,与他交手刹那便觉一股熟悉魂力逼近!
对方果然是魂人!魂术极强!
霍思言眸光一沉,步步逼近。
“你不是供奉,也不是宫中人,你是从西溟来的,难道是西溟傀儡术?”
那人笑了:“霍大人果然厉害,可惜你今晚留不住我。”
下一刻,他手中折扇竟化作一道黑刃,直逼魏临咽喉!
霍思言扑身挡下,手腕一震,那短刃竟被逼开数寸!
两人瞬息对招五六招,风声猎猎,贺灵转身撞破窗棂而出。
“小白!”
霍思言一声令下,乌鸦俯冲而下,尖喙所指,竟封住了贺灵退路。
贺灵目光一冷,反手抛出一道银烟,顿时遮蔽了整间廊道!
“他要逃!”
魏临低吼。
霍思言追出廊外,只见墙角一道阴影一闪而逝,她飞身扑去,竟只抓到一截衣角。
地上落下一枚半裂魂石。
她捡起一看,眼中闪过一道光。
“他是来取东西的。”
帛图还在,魂石却碎裂……说明他的目标或许另有玄机。
魏临面色微沉:“他逃跑路线显然早有准备。”
霍思言沉声道:“此人不是孤身入宫,他背后还有人接应。”
“从今晚起,内务、南司、东厂必须封闭三日,我要查出谁在替他掩护。”
她将那块魂石贴于掌心,抬头望向远处宫灯摇曳的方向:“西溟敌人,怕是已经进来了。”
雨丝斜斜落下,宫墙之外街巷静谧,唯金吾营灯火不灭。
而宫中,自金堂之变后,内务司连夜清查人员名册,短短三日,便有两名新入供奉失联,余者尽调入角门听训,不得擅自走动。
霍思言披了斗篷,立于御马监偏院檐下,望着灯火熄尽后的黑暗方向,眉头紧锁。
“你是说,供奉贺灵,入宫三日后便再无行踪?”
谢知安低声问。
“内务司供出的调令中,写得干干净净,调至仪凤司听差,却查不到进出记载。”
“这人像是凭空消失了。”
霍思言将那份供册重新卷起,语气微沉:“我怀疑,他根本不是在宫外消失的。”
“而是从未真正出来。”
谢知安一愣,旋即反应过来,低声道:“魂术伪装?”
霍思言轻轻点头。
“若是魂人伪装,再配上官名与文牒,只需短短数日,足够他将情报传出,再销声匿迹。”
“我在想,他有没有可能根本不叫贺灵,而是某个宫中熟人借尸还魂,这便是西溟傀儡术的秘密。”
谢知安垂眸,半晌,才缓缓道:“若真如此,此人极可能就在贵人之侧。”
“最危险之处,往往最安全。”
霍思言低声道:“我怀疑他藏在贵妃宫。”
谢知安面色微变。
“你是说……清妃?”
“不是。”
霍思言摇头,眉间一丝迟疑。
“她宫里还有一个旧人,名叫绫锦。”
“此人原本只是掌灯宫女,三年前被调至寝殿,常伴左右。”
“可自那年之后,此人竟从未离开过凤仪宫半步。”
谢知安眉头紧锁,语气低了些:“她有没有出入记录?”
霍思言抿了抿唇。
“有,但奇的是,每次记录的签收笔迹,字形略有不同。”
“像是有不同人假签。”
谢知安皱紧眉,忽而问:“她何时入宫?”
“六年前。”
霍思言抬头看他,语气更低:“正是西溟与我朝第一次议和之年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眼神中已有共识。
谢知安道:“明日我会借故前往凤仪宫一探,你最好暗中布人。”
“她若真是魂人,擅动只会打草惊蛇。”
霍思言道:“我不打算擅动。”
“我要让她自露马脚。”
谢知安轻轻一笑:“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?”
霍思言低声道:“放一封假信,言西溟已查出宫中细作暴露,密探或在凤仪宫……”
“她若真是魂人,一定会先行断线。”
“到时再顺着她的动作,反查其上游。”
谢知安点点头。
“我明日便去。”
霍思言忽然看他一眼,语气有些凝重:“小心。”
谢知安笑了笑:“你若不提醒,我还真差点忘了,这次我是鱼饵。”
霍思言淡声道:“我向来不喂死鱼。”
翌日清晨,凤仪宫内,清妃正倚榻听曲。
帘幕垂下,一名着墨衣的婢女正轻手翻着曲谱。
谢知安着便服入内,清妃抬眼便见,笑道:“郎君今儿竟未随陛下早朝?”
谢知安含笑回礼。
“近日雨重,陛下宽恩,许我偷闲。”
清妃掩唇一笑:“原来堂堂都察长史,也有惫懒时。”
谢知安道:“闲来无事,想听一曲,娘娘可允?”